思享 | 啟功：祝遂之書法藝術(shù)賞評

祝遂之書法藝術(shù)評論

文| 啟功

大約十許年前，我初次登杭州龍游路沙孟海老先生之門，獲見一位英年的秘書，經(jīng)介紹，得知祝遂之先生之名，并得知他不但在校求學時親承沙老的教導，又在許多年中協(xié)助沙老作編輯整理書學史的工作。他所以不但在書法創(chuàng)作藝術(shù)上有今天的成就，又在書藝的歷史和理論上也卓然具有豐富的學識，可謂淵源有自的！

我們無論研究哪方面的學術(shù)，特別是文學藝術(shù)方面的，不但要有創(chuàng)作上的實踐，還要有理論上的見解。因此在學習創(chuàng)作入門之初，常有兩種情緒：一是恨不得立刻能像某家某派的風格；又一是總學不像時，便想放手獨創(chuàng)，古今某家某筆常向上偏，我硬反向下偏；某家某幾筆寫得密，我則硬要把它寫得疏等等。

及至寫完了粘在墻上一看，真要把我自己氣死，某家寫得筆歪，但覺歪得也不難看，而我寫的歪，怎么越看越不好看呢？最后自己得出一項“結(jié)論”，大約是自己的審美標準已被某家俘虜，美惡的觀念多隨別人旋轉(zhuǎn)的緣故。于是樹立自我規(guī)定的標準和理論：我的筆跡，表現(xiàn)我的性情。

有人不懂我的性情，即不能算一位能客觀對待美學的欣賞家。結(jié)果有一段時間，我寫出的字跡，似扶乩“降神”的筆跡，有的字連我自己也認不得了。這才冷靜自思，根源乃在急于求成。回轉(zhuǎn)頭來用功時，悵然自失，前一段的速成，未免速多成少，時光大有白費之感。

我在回頭再從臨帖起步時，又曾被幾項問題所困惑：一是碑上的字，筆筆方整，手執(zhí)圓錐形的毛筆，無論如何總寫不出那么方的筆道；二是帖也講求古拓，但多筆劃混圓。越臨越糊涂，結(jié)果可謂只得其混，不得其圓。今天回憶，原因在于眼界不寬，少見法書真跡，又無正確的師傳，徒然亂走彎路罷了。

所謂師傳，并不是任何一位坐在“師”的位上，向我們“傳”他自己的某些所謂的方法就叫作“師傳”，而是具有崇高的學問，深厚的修養(yǎng)，久經(jīng)躬行實踐，得到融會貫通，深具樂育英才之心，不惜辛勤傳授之苦的老師，哪怕一句話的提醒，一招一式的示范，都能使后學一生受用不盡，這才稱得起是我們的師表。

我細細閱讀了祝遂之先生作品，乍一望去，毫無疑問，他是得到沙老指授的，但風華腴潤，又特具壯年書家的通常特色。沙老的書法境界，正如孫過庭評論王羲之晚年書時所說的：“思慮通審，志氣和平，不激不厲，而風規(guī)自遠�！倍�我們卻從遂之現(xiàn)在的作品中，可以想見他是怎樣實現(xiàn)沙老在書法理論上的某些意圖。沙老中年，縱橫馳騁于古代名家書藝天地中，費了多少心力和實驗而得出的某些途徑，親自授與親炙而有成就的人，使之得到事半功倍之益，這又是我們后學者的最大幸福。

祝遂之作品據(jù)我初步的理解，有以下幾個特點：一是有根底，能把師法和前賢的成果自然地體現(xiàn)在自己的腕下，成為自己創(chuàng)作上的主要營養(yǎng)；二是不為成式成法所拘，在用筆和章法上隨時體現(xiàn)機智的創(chuàng)新；三是每當有所創(chuàng)新處，使人看了并無生硬之感，而覺得似曾相識。這便是食古而化的功效之一。他的畫法作品，也正是在傳統(tǒng)的功底中見新的機趣，可與他的書法作品齊觀，這里就不重復舉出拙見了。

我當然不是說祝先生的書藝成就現(xiàn)已達到十全十美的地步，也可以說這是從來沒有人能夠達到的，甚至可說世上事，尤其是藝術(shù)創(chuàng)作，從來就沒有可稱十全十美的。但對這本書畫集來說，在我讀了之后，還想再加翻閱。當然誰翻幾次，必然各有不同，要知得到讀者哪怕僅止一次的重翻，應(yīng)該是多么不易��！

我確實見到過有些人拿到有些刊物時的反應(yīng)，與此情況不同的，就不待細說了。至于我前邊所談祝遂之先生作品中的幾個特點，都表示在哪件作品上，限于篇幅，來不及一一舉例為證。想方家讀者不難印證。而以上我個人的一些拙見，是否有當，還希望祝遂之先生和廣大讀者惠予指教！

祝遂之書法品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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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遂之，一九五二年十一月出生，上海人。一九八一年畢業(yè)于中國美術(shù)學院（原浙江美術(shù)學院）中國畫系書法專業(yè)，獲碩士學位。一九八一年起，供職于浙江省博物館，任西泠印社社長沙孟海先生助理。一九八九年，調(diào)入中國美術(shù)學院中國畫系任教�，F(xiàn)為中國美術(shù)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理事、篆刻委員會副主任，西泠印社理事，浙江省書法家協(xié)會副主席，浙江省文聯(lián)委員，浙江省書法教育研究會副理事長。著有《祝遂之書畫集》《祝遂之印譜》《中國篆刻通議》《祝遂之寫〈書譜〉》等。

來 源｜黔藝空間

編 輯｜胡心云 邢 珂

審 核｜徐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