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活、速——顧生岳速寫

顧生岳

祖籍浙江鎮(zhèn)海。1927年生于舟山。1949年從上海美術�？茖W校畢業(yè)后，又進中央美術學院華東分院（中國美術學院前身）深造。1952年畢業(yè)留校任教。1961年加入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歷任杭州市美協(xié)主席、浙江美術學院（中國美術學院前身）中國畫系主任、中國美術學院教授、浙江畫院副院長等。

速 寫 姻 緣

文/顧生岳

解放前，我在上海美專讀了三年書，不曾畫過一張速寫。解放初，我進中央美術學院華東分院（中國美術學院前身）深造。當時，藝術教育進行了一次重大的變革，即廢除了過去封閉式的教育體制，走出了學校的高樓深院，和社會、人民生活聯(lián)系起來，從而開拓了一個全新的、廣闊的藝術教育領域。老師經(jīng)常帶我們到工廠、農(nóng)村進行教育實習。在生活的大課堂里，使我真正體會到“出了象牙之塔”的含義，也嘗到了畫速寫的甜頭。

有一次，《杭州日報》社邀我去畫國外歌舞團演出的速寫，在報上刊登。大概報社對我的畫比較滿意，以后每逢外國歌舞團和著名戲曲演員來杭州演出，或節(jié)目游行、外國元首來訪等活動，總要我去畫速寫。學校也常派我參加一些社會美術活動，如隨省委農(nóng)業(yè)檢查工作團作美術采訪等等。社會需要和經(jīng)常陛的技巧磨礪，使我對速寫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也從此和速寫結下了不解之緣。

后來，我多次帶學生上山、下海，深入生活，幾乎跑遍了大江南北。豐富多采的風土人情、千姿百態(tài)的人物形象，強烈地吸引著我。為了尋找創(chuàng)作素材和動人的形象，我們常常遠涉窮鄉(xiāng)僻野，啃干糧，住帳蓬，即使是嚴寒、酷暑，也阻擋不住我們畫畫的勁頭。

記得有一次去沂蒙山，路過一個水利工地。工地上熱火朝天的勞動氣氛和意氣風發(fā)的人物形象深深地感染了我們。大家把行李放在一邊，滿懷激情，馬不停蹄地畫了起來。當時正是數(shù)九寒天，大雪紛飛，剛剛畫上幾筆，手就凍僵了，只好把手指放在嘴里呵呵氣，或插到大衣袋里暖和一下，再伸出來畫。晚上，大家把速寫拿出來看，個個都獲得了大豐收。看學生們興高采烈的樣子，我心里也樂開了。下鄉(xiāng)實習中一幕幕以苦為樂的動人情景，雖然已相隔數(shù)十年，卻深深地銘刻在我心頭，難以忘懷。

由于長期不斷地深入生活，使我感到在一些平凡的普通人中常常蘊含著美好的品質。我覺得畫家不僅要發(fā)現(xiàn)美，還要善于發(fā)掘他們的精神內涵。所以我在速寫中特別強調傳神，把傳神作為速寫追求的主要目標。

在速寫教學中，根據(jù)自已的實踐體會，我提出了“情、意、活、速”四個傳神要則。情，是指帶著感情去畫。意，是指立意，即在瞬間觀察中掌握對象的神態(tài)特征，考慮相應的表現(xiàn)方法，做到意在筆先�；睿�是指要活畫不要死畫，即在速寫時不要讓對象眼睛注視一點，一動也不動地坐著，這樣畫出來的形象肯定很死板，缺乏神采。所以，必須采取一些措施：如和對象聊聊天，拉拉家常，使他神情活躍、天性萌發(fā)；或用陰察偷畫的辦法，把對象生動的表情動態(tài)抓下來。速，指要畫得快。因為只有掌握快速作畫的本領才能抓住瞬間即逝的神態(tài)表情。速寫等于寫生加默寫。要畫得快除多畫外，還必須具備默寫人體結構動態(tài)和由于不同的表情所產(chǎn)生的肌肉臉形變化的一般規(guī)律的能力。這樣，在速寫時就可以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抓對象特征上。如兩者都要在速寫時解決，要畫得快是不可能的。

實踐證明，“情、意、活、速”四字要領是行之有效的教學方法。

四十余年的速寫實踐也使我認識到在生活和大自然中蘊藏著非常豐富、絢麗的藝術素材。有待我們去發(fā)現(xiàn)、去開掘。而多畫速寫有助于磨礪出一雙發(fā)現(xiàn)美的火眼金睛。

速寫作為生活和藝術的媒介，能促使藝術和社會、人民生活聯(lián)結起來，使藝術具有更為豐富的內涵。同時，速寫又是訓練造型技巧和搜集創(chuàng)作素材的重要手段，是表達畫家的生活感受，抒發(fā)性靈情操的一種獨立的藝術形式。速寫雖然不可能象創(chuàng)作那樣精雕細刻，反復錘煉，但卻具有樸素、真摯、自然、大璞不雕之美。一張上乘的速寫往往是寥寥幾筆，真力彌滿，神采飛揚，勝過千烘萬染，令人回味無窮。

對中國畫家來說，多畫速寫尤其重要。因為速寫和中國畫都是以線為主要的造型手段，多畫速寫能夠提高用線概括物象和以線抒情的能力。而速寫如能在中國畫獨特的美學要求下進行，也必然會達到更高的層次。所以我在中國畫教學中特別強調速寫，把它作為造型基礎課的重要環(huán)節(jié)，貫穿在整個教學過程之中。它補充了課堂教學的不足，使造型基礎課和專業(yè)課、創(chuàng)作課緊密地聯(lián)系起來，從而取得了較好的教學效果。

我畫了大半輩子速寫，搞了幾十年速寫教學，而今即將劃上句號。出版這本畫冊也可說是告別速寫生涯的一次回顧和匯報。畫冊內除一小部份肖像畫曾出版過外，其他大部份還沒有和觀眾見過面。推出來，想讓讀者能看到我在速寫道路上的每一道軌跡。

這里記錄著我在求索中的艱辛、困惑、喜悅和憧憬，也蘊藏著一幕幕美好的回憶。這些速寫雖然說不上有什么高超的技術，但都是我在堅持走向生活、反映生活的信念下懷著真情實感畫下來的。

我深深感到，離開生活我將一事無成；離開速寫，在我生命中將會失去一份鐘情，一份歡樂。近十余年來，我一直感到遺憾的是有些學畫青年對生活和速寫不太重視，這將會嚴重地影響今后美術事業(yè)的發(fā)展。這本畫冊如能在喚起他們對生活和速寫的重視上，起到一點作用的話，也就是我這個老美術教學工作者的最大愿望了。

廣州大象畫室